TUhjnbcbe - 2023/10/18 17:23:00
年生于山东省巨野县的姜淑梅,年跑盲流至黑龙江省安达市,做了20多年家属工,早年读过几天书,忘得差不多了。年开始认字,年开始写作。年10月出版第一部作品《乱时候,穷时候》,年3月加入黑龙江省作家协会。姜淑梅的这本书让我们得以进入生活内部来观察中国人的民族性格。民众的道德、尊严、智慧和顽强,都有自己的存在延续方式。在被视为愚昧麻木的状态下,还有鲜活的生活和坚定的信念。我们的长辈曾经怎样生活,为什么那样生活?姜淑梅在《乱时候,穷时候》里讲述:在农村的天灾里,最诡异的是蝗灾,乡亲们称为“过蚂蚱”。地里的人一开始听到的,是不知从哪儿来的呜呜响声,再抬头看,已经看不见天了。最大的一次过蚂蚱,蚂蚱有两寸来长,撵不走也抓不完,一点儿办法也没有。地里能听得见蚂蚱唰唰咬叶子的响声,直到把庄稼全都吃绝产了。人们只能外出做买卖或者要饭,逃到收成好的地方。姜淑梅是在年,她十七岁那年结的婚。年春天的大跃进口号是:深翻地,多打粮,幸福生活有保障。大闺女们喊的口号是:不打双千斤,永远不结婚!没多久,成立了大食堂,队长说:“谁要是有粮不交,翻出来就给你插白旗,粮食收上来,食堂没你的事,你就等着饿死吧。”上面来检查的时候,从八岁到八十岁,凡是能拿动铁锨的都得上工地,地挖到半夜才能回家。这叫“吃饭军事化,挖地战斗化”。深翻地要挖一米深的沟,可翻得太深,庄稼反而不愿意长。后来,食堂里的干粮就是草根做的了,再掺一点高粱面和黄豆面。之后,一天三顿吃地瓜,吃了一阵子,连地瓜也没了。到冬天,食堂就停火了。到这时候,家家户户都既没锅也没粮。年春天,公社成立了水肿院,专门收容水肿病人。医生经常下屯检查,看见水肿的就带到水肿院。水肿院一天给两顿吃的,一顿给一个窝窝头、一碗杂粮粥。姜淑梅的母亲腿肿了,一摁一个坑,也去了水肿院。每天能剩下半个窝窝头,可以揣回家给小孙子吃。在饥饿最严重的时候,姜淑梅的丈夫在外面找活儿干,公婆和小叔子也到外地要饭去了,家里只剩下她带着四岁大的儿子,连一粒粮食都没有。她说,那时候常常一连几天吃不到东西。一饿起来,感觉头悬起来老高,好像不是长在自己身上。猛地站起来,眼前就像下雪一样,看哪里都是白的,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条道。你要是不了解那个年代,可能要问了,就不能找点儿别的东西吃吗?要知道,能想的办法,半年前就都已经想过了。到了这时候,公社的牲口全死了,地里的野菜也都被挖没了,连榆树皮都早被扒光了。姜淑梅讲,要不是那时候有个叔伯嫂子给了她三斤多的野菜和糠,她们娘俩就被饿死在家里了。实在没有办法,等到地里刚开始长麦苗的时候,妇女们就结伴去偷。青苗是嚼不烂的,得整团地吞下去。再过几个月,麦子能搓下一点儿没长成的麦穗,偷回来磨,能磨出一点儿煮粥用的麦粉。有几个妇女被公社抓住,开批斗会。女人们哭得像个泪人儿,说:“俺怕把两个孩子给饿死了,没办法才去偷。”那几年,姜淑梅一共去偷过十多次。年,姜淑梅跟丈夫去了东北,可以吃到供应粮了。他们落户的地方,是黑龙江省安达县,那里地广人稀,可以不挨饿了。她进的是丈夫上班的砖厂,做的是临时工性质的家属工。在砖厂干的是重体力劳动,男工一个月给37斤粮票,女工是30斤,家属工是正式工的一半。因为没有副食,还是要经常偷点儿东西吃才行。一开始,姜淑梅夫妇住的是两百多人的大宿舍,后来,他们家和另外两家合买了一间半土房。“文革”开始的时候,他们夫妇担心家庭成分不好,就报名参加了三线建设。(三线建设,是在60年代中苏交恶时期,中国为战备在偏远地区投产的军工、交通等基本设施工程。)工人们觉得呆在山沟里很好。外面的什么事儿,传到山里时都要晚上很久,那几年,这里没开过一次批斗会,家家都开荒种菜,也没人来割资本主义尾巴。黑土油汪汪的,雨水也勤,撒上籽就长,终于有了吃不完的菜。粮食本上给的细粮多,能吃到比山外更多大米白面。而且没地方买东西,可以攒下工资。到年撤掉三线建设指挥部时,大伙儿都不愿意走。在他们看来,山里唯一的遗憾,是耽误孩子的学习,没见过山外的世界,连拖拉机和牛都不认识。说到这儿,好像有点儿像桃花源的感觉,不过,姜淑梅和她的工友们倒没有什么道家思想和田园趣味,只是过上了不被打扰的幽静生活而已。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的姜淑梅才只有30多岁,在那个时代的老百姓中,没有儒家伦理中的仁义概念,也不懂得新道德宣讲,他们对一个人最高的评价就是:有良心、心眼儿好。她说只有挨过饿的人才知道,人在饥饿面前的渺小,一切高大上的东西都荡然无存,你想的只是吃东西,活下去。今天的生活来之不易啊!感谢您的阅读,如果喜欢请长按文末“赞”三秒,不胜感激。